上世紀九十年代，改革開放的小風兒剛吹了一陣，整治市容市貌的工作還沒大幅開展，正是北京的

小館子

、

大排檔

風靡的時候。

兩米長的烤爐，裡邊兒裝著木炭，架在街邊兒，兩三個人排開站著，翻動著手裡的羊肉串兒，羊油流下來滴在木炭上滋滋作響，有時候火苗還會噌的竄起。

食客有的是在附近上班，有的是住在旁邊，還有的乾脆就是路過，聞著味兒找過來的。

我小時候曾經趕上過羊肉串五毛錢一串的時光，偷偷攢夠五塊錢，就可以走到總是路過的燒烤攤子，光明正大，

豪氣干雲

的衝著老闆說，

“老闆！來

十個

羊肉串兒！”

壹|羊肉串 牛肉串

老闆姓

耿

，店就叫

耿師傅

，連賣的羊肉串兒都透著

耿直

。

兩塊錢一串兒，分量足，肉質好，烤的也嫩。

牛肉水嫩鮮美，羊肉肥瘦均勻，肥而

不膩

，瘦而

不柴

。

就是羶味兒不重。

“現在都是大綿羊，羊肉味兒沒以前重了。我每天早上去牛街進貨，不是串好的肉串兒，我這都是買的羊腿肉回來自己切自己串的。”

過了九點多，店裡的客人稍微少了，耿師傅終於有時間坐下來歇一歇，跟熟悉的客人聊聊天。

貳|牛心管

牛的心血管，去掉表面的筋膜和油脂，切成小方塊，穿在竹籤子上烤制。

這是百度百科上的說法，但是怎麼才能做得

爽脆不軟爛

，耿師傅是有秘方的。

選取上好的牛心管後，先放進高壓鍋壓制，再加入香料去除腥味。

這樣再烤出來的牛心管，脆而不韌，嫩而不爛。

叄|羊板筋

板筋的製作最能看得出耿師傅的用心，在板筋中間夾雜著

羊油

，這算是耿師傅的自創了。

串吧裡的板筋大多是這樣的，賣相不錯，紅紅綠綠的也確實好看，塊兒切的大，排的密，但是吃起來的場景常常是這樣的：

沉默

“你嚼完了嗎？”

“

沒有

。”

沉默

“你嚼完了嗎？”

“

還在嚼

。”

沉默

而耿師傅家的板筋則是肥嫩的

羊油

，配合著有嚼勁的

板筋

，一個入口即化，一個筋道耐嚼，在口感上大相徑庭的兩種食材，串在一起，一口下去，一軟一硬，羊油包裹著板筋，在舌尖上的觸感極為豐富。

絕不會讓你嚼板筋嚼的腮幫子發酸，牙齦充血。

肆|羊腰子

“最早的烤串兒哪兒有什麼腰子板筋的，就是羊肉串兒。”坐在一旁跟老闆聊天兒的食客回憶道，一口賊濃的京片子，聽著舒服，於是湊上去搭赸。

“怎麼稱呼您？”

對方在手機上打出兩個字，我一看，

郭姓

，眼熟。

“嘿，曹操的軍師啊您。”

“是啊，死的還早呢。”坐在對面正擼著串兒的損友A接過話茬兒。

“你丫的……”這位被“死得早”的朋友罵到。

得，他倆掐去吧，咱接著回來啃腰子，作為一切臟器的愛好者，

腰子

是我的最愛。

耿師傅家的腰子是羊腰，外面裹著一層油脂的那種。烤的

外焦裡嫩

，咬下一口，能在嘴裡淌汁兒。

伍|店

來這兒吃的客人，是由回頭客和回頭客的朋友構成的，因為沒人告訴你，你根本找不著地兒，而且白天不營業，只從

晚上六點

開到

凌晨兩點

。

儘管找，找到算我輸： ）

耿師傅很早以前就是個廚師，家裡三代都是跟灶臺打交道的。

最早來北京的時候也給人打過工，後來合同到期，就自己開了個燒烤攤兒，算來算去也有

小二十年

了。

一開始在路邊兒擺攤兒做碳烤，後來不讓在路邊兒了，就租個小門臉兒；再後來不讓碳烤了，就換成

電烤

。

“還是有關係，以前碳烤的多少都汙染環境，

煙大著呢

，你看現在，一點兒煙都沒有。”在我調侃著，就算不讓碳烤不讓放炮，霧霾還是一點兒沒少的時候，耿師傅

不像

一般打屁聊天兒的套路跟我一起吐槽，一起回味碳烤有多好吃，反倒跟我講起了電烤是更環保的。

陸|客

“我換過七八個地方呢。”

“是啊，我們這不是都跟著你跑嗎。”熟客站在一旁等著耿師傅烤他的串兒，我開玩笑道，您這是

監工

呢，耿師傅還沒說什麼，熟客倒先不幹了。

“他不用監督，我們都認識好幾年了。他以前在那條衚衕兒的時候，連招牌都沒有，我就跟他這兒吃，

實在

。”

耿師傅默默地把外帶的燒烤打好包，

鋁箔紙

的包裝保溫作用更好，讓客人回到家也能吃上熱騰騰的燒烤，是他更上心的事。

耿師傅話很少，不說的話，我還以為他是給老闆打工的夥計，誰成想耿師傅這兒是老闆親自烤，夥計往外端。

一位老大爺坐在最角落的一桌，一個人要了三瓶啤酒。看的我直納悶兒。

過了會兒，又兩位大爺風塵僕僕的進了小店，二話不說就遞給耿師傅一個小袋子，然後就直奔角落的小桌子，補上了兩瓶啤酒的空。

耿師傅說仨人是老街坊，

好釣魚

，但

不愛吃魚

，所以每次釣了魚，就一袋子一袋子的往這兒拿。

“我是農村出來的，頭腦簡單，沒啥遠見，也不想做大。”這是耿師傅當晚總在重複的一句話。

他說自己就知道

傻幹

，掙點兒辛苦錢，當年一起做這行的有的做大了，也有的做不下去送快遞去了，自己因為有這麼一批迴頭客，知道他的燒烤好吃，價錢又實在，才能一直幹下來。

“就愛在吃上琢磨琢磨。”比如一般的燒烤店很少見的

烤蒜苗

，也是耿師傅自己發現，烤出來挺好吃，串一串兒又好看，才加在了自己的選單裡。

“我也沒啥大追求，就圖個養家餬口，把兒子供出來就退休乾點兒自己喜歡的事，

每個人想要的都不一樣嘛

。”

“一個人知道自己為什麼而活，就可以忍受任何一種生活。”——尼采

謹以此文，送給還在迷茫的尋找“為什麼而活”的你。

生活中沒什麼事情是一頓燒烤解決不了的，如果有，那也先別吃第二頓了。

直接來吃頓

耿師傅

的燒烤吧。

PS。由於老闆近期可能要搬家，

關注沈一點北京

，私信我，我告訴你們老闆的動向。

文|院長

圖|院長 部分來自網路侵權刪