灰色的什麼

和我同村的一個姑娘，叫玉蘭她的父親好色，沒有媒人願意去給她哥哥說媒。眼看著她哥哥快三十了還沒娶到媳婦兒。她父母急了，放出風來，願意用姑娘給兒子換一個媳婦。

玉蘭姑娘長得好看，細高挑的身材，柳葉眉雙眼皮，白白淨淨的，一條烏黑的大辨子垂到腰。他哥哥也是膀大腰圓幹活的一把好手。要不是他爹名聲不好，可能早已娶妻生子了。用不著犧牲妹妹換媳婦。

玉蘭有個青梅竹馬的玩伴，十八九歲情竇初開的年紀，生產隊裡集體上工下工，她們刻意迴避，兩碰頭也不說話，匆匆而過。可是對方的一個眼神，一個小動作都明白啥意思。

男孩也央求過父母，父母以年齡還小不急為由搪塞過去。其實是不屑於女孩父親的為人，不想和結親。

玉蘭父母放出換親的風來，媒婆三五成群的來說媒。以前媒婆不上門，是怕惹色鬼的騷氣，萬一公公騷擾新媳婦，鬧出什麼事來，讓人家知道誰保的媒。那在十里八鄉這碗飯就甭吃了。

現在不一樣了，自己的姑娘做人家的媳婦，他們家的姑娘來做自己的媳婦，雙方家庭做事都得思量思量，

玉蘭父母覺得自己的兒子姑娘都不錯，家裡又有點積儲，條件算可以了。又提了一條件，要三換，兩換不成親戚，生的娃有姑沒姑父，有舅沒舅媽，為了避免此事，就三家互換。

那時候很少自由戀愛，多數媒人牽線搭橋，玉蘭不敢說自己心裡有人，只能麻木的聽從安排。

雖然是媒婆牽線搭橋，她們平借三寸不爛之舌，吃百家飯，思量著誰家的小子娶誰家的姑娘合適，正常人家

窮對窮富對富，極少雙方欺瞞害人的。不過父母也互相打聽，儘量不讓兒女受委屈。出現換親這種岐形婚姻家庭，各有各的缺點。

很快，幾個媒婆互相聯手，三樁媒說成了，怕有反悔的，並商定三家同一天結婚。

玉蘭嫁的這家，寡母帶大的兒子，兒子是唯一的苗，沒見過他爹，雖然家徒四壁，寡母確把兒子少爺般捧大，冬天怕凍著，夏天怕熱著。快三十了還肩不能扛，手不能提。

手軟腳弱的大少爺，見了如花似玉的新娘子，立即噴發出傳宗接代的本能。很快玉蘭懷孕了，懷孕期間，玉蘭過了一段好日子，婆婆儘量的摳搜點能吃的東西，娘三個時常一起說說笑笑。她覺得苦日子離她很遠。

十月懷胎，一朝分娩，等看到呱呱落地的娃娃少長了一點點，寡母的臉立即陰雲密佈，殘缺的木盆嘭，嘭，嘭的飛出大門。轉了兩圈破成二十四掰。飢渴疲乏的產婦無人理睬，小小的嬰兒嘴一張一合發出細細的哭聲。昏黑的小屋裡看不見玉蘭臉上的淚水。

這個女孩的到來，成了玉蘭苦難的開始，每天天不亮起床，燒水做飯餵豬，然後靜候婆婆和丈夫起床吃飯，絕對不敢叫，驚了人家的美夢可就惹上事了。更不能比她們早吃，孩子就象小狗一樣蜷縮在角落，為了少捱打，餓也不敢哭，等他們吃飽喝足了母女倆才能吃點殘湯剩飯。

玉蘭回孃家待幾天，和娘哭訴，娘總勸她忍忍吧，再養個兒子就熬出來了，玉蘭不願意走，沒過幾天她嫂子的孃家捎信來了，說再不回去她嫂子也回孃家。沒辦法，玉蘭只得抱著孩子，她娘蒸了二十個大饅頭，顛著小腳送她回婆家。饅頭給婆婆買臉，希望婆婆少挑事媳婦少捱打。

好不容易捱了三年，玉蘭又懷孕了，婆婆和男人滿心歡喜，這次能養個帶把的，對母女稍好了一些。

可是苦命的人啊，老天爺打盹了，沒看見有人整遭受苦難。鬼門關裡走了一遭的人又生了一個女孩，婆婆直接躺地上，拍著巴掌哭，活不成了，活不成了。丈夫不顧產婦虛弱，上前一頓拳打腳踢，罵著幹伺候了八九個月，娘兩個打夠了罵夠了，把準備給兒媳婦坐月子攢的雞蛋煮著吃了，湯水也不給剩。

玉蘭躺在土炕上，剛生完孩子又捱了一頓打，虛弱的爬不起來，看著縮在角落裡的大女兒，丟在一邊還哭不出聲小女兒，因為自己肚皮不爭氣，生不出兒子，跟著挨飢受餓。今後的日子怎麼過，看不到希望。

她抓起懷孕期間扎腰的紅帶子，在脖子上纏了幾圈，艱難的拴在門上檻，上吊自殺了。

活著沒人在乎，死了就有人管了，孃家人去好一頓大鬧。本就窮苦的日子，被能砸的都砸了，能毀的毀了，逼著她丈夫給買的衣服，收殮在婆婆做好的棺材裡。

喪事過後，大閨女三歲多了，好養活了，小閨女沒辦法養，送了別人養。又過了幾年，老太太婆死了，閨女馬馬虎虎記得她娘怎麼死的，和她爹一直不親近。

又過了幾年，閨女十八九歲時，出去打工自己找一個人嫁了，很少回來看她爹。村裡沒幾個人願意和狠毒的人來往。幾年前，自己孤獨的死在他家的破草房子裡，好幾天了才被人發現。眼睛鼻子嘴巴手指頭，都被什麼東西啃的破邊爛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