猛毒花藤加滿了有用嗎

這裡，便是緬甸欽部。自1973年建立自治邦以來，正如陶淵明筆下的桃花源一樣，欽族人過上了與世隔絕的生活。

談起欽族，除了熱情好客的風土人情之外，令人稱道的，是欽族女子的紋面。這也被稱為是欽族最大的民族特色之一。在偌大的欽部，凡是7、8歲以上的女子，臉上均爬滿像是花藤一般的紋路，這是她們用藤蔓上的刺混合著枝葉一點點刺上去的。

紋身的痛苦眾所周知，且不說她們是用如此原始的方法將圖案刺在臉上。欽族女子從開始紋面到14、15歲，整整近7年的時間，臉上經常伴隨著紅腫和劇痛。如此大費周章，這項古老的傳統真的是這個民族追求美的方式嗎？追溯到欽族女子紋面的歷史，其中緣由令人五味雜陳。

自公元2世紀，欽族祖先從中國內陸南遷至緬甸戶拱地區，一直到14世紀，大量欽族人民到欽山山脈定居，這個民族是沒有紋面的。直到後來時局動盪，位於南部的敏達鎮區和馬圖比鎮區一代的女子為了自保開始紋面。

有的說法是為了躲避土匪的強擄，欽族女子不得已用荊棘將臉刺花，以此躲避燒殺掠奪者的目光。又或是反抗英國殖民者迫害，她們依靠紋面的行為醜化自己，在亂世中尋求一席安穩。

但是不論那一種說法，都將欽族女子紋面視為自毀，究其原因是為了自保。欽族人口占緬甸的2%，但是紋面族只分布在動盪的欽部南側，便是最好的證明。在入侵者出現的時候現用荊棘刺面自然來不及，出於無奈，欽族女子在剛能辨出模樣的7、8歲，便開始了漫長的紋面之路。

於是，在這個蔽塞的山林裡，在一代又一代的傳承下，紋面漸漸失去了原本“醜化”自己的目的，而是成為這個地區的審美。很多母親告訴因為紋身的疼痛而大哭不止的女兒，刺一個好看的面紋，才能嫁得一位如意郎君。

然而時過境遷，隨著20世紀中期，緬甸政府叫停紋面行為，年輕一代的欽族女子便逐漸不用忍受刺青的痛苦。欽族人紋面的習俗會隨著老一輩人的離世而永遠消失。

緬甸政府何以禁止欽族人的紋面行為？其實可以從兩個方面來看。一方面，欽族女子紋面的起因是尋求自保，彼時緬甸動盪不安，但是隨著國力的不斷提高，緬甸政府有能力維護國家安全和社會的穩定，自然會叫停這項充滿“恥辱”記憶的行為。

另一方面，紋面的過程中存在諸多可以引發犯罪的因素，而且是欽族女子自發進行的，這令政府很難透過法律進行管理，如此只能叫停。

刨除政府的要求，隨著社會的不斷髮展，欽族子女自己也開始變得不願意紋面了。雖然生產狀況仍然保持著傳統農業經濟的面貌，但是不斷髮達的通訊還是讓這些年輕人看到山林之外，一片繁榮太平的世界。

安穩的社會質疑著祖輩開始紋面的緣由，開闊的視野不斷衝擊著新一代人的審美。年輕的欽族人根本看不到土匪，逐漸增多的外來遊客乾淨的面龐也令人羨豔。其實，就算是沒有緬甸政府的制止，這項古老的行為也終會走向末路。

和其他一些非物質文化一樣，紋面這種基於歷史原因而產生的習俗，消失或許成為必然。如何在社會發展的洪流中保護那些傳統的習俗，不讓時間將其風化，或許是一個永恆的難題。

距離緬甸政府叫停紋面近80多年之後，一些社會學家、歷史學家呼籲，要保持民族傳統特色，恢復此種風俗。此種觀點一出，便瞬間激起千層浪，各種支援聲、討伐聲不絕於耳。

反對者認為，紋面是針對女性的歧視，在文明發展到一定程度之後，這種原始、野蠻的行為遭到歷史的淘汰是必然。支持者指出，需要保護的不是紋面的行為，而是紋面這種民族特色。

在文明高速發展的當今社會，有很多方法可以對紋面的傳統方式進行改良，這樣既可以讓欽族女孩兒不痛苦，又能讓文明得以延續。

但是仍然有一部分人認為，專家呼籲恢復紋面的做法，只是出於對當地經濟發展的情況考量，畢竟紋面族可以作為一大特色來吸引各地遊客觀光。如今，紋面對於欽族人的生活來講，是有百害而無一益的多餘事情。恢復紋面既是功利，又是文化的倒退。

而支援恢復紋面的人卻堅持認為，民族的一切都是依靠傳承才得以發展，若是以便利為由，淘汰所有“多餘”的風俗，那不僅紋面的傳統會在欽族消失，其他的習俗都會因為跟不上時代的腳步而被淘汰，所有文明都會趨向同一個方向，那文化的多樣性又如何才能保持？

令人不可否認的是，即便爭端如此激烈，欽族年輕女子不再紋面確為事實。和紋面一併逐漸消失的，還有欽族自己的文字。現如今，在公共場所，人們通用便利的緬文，欽文只在越來越小的地區使用。

但是熱情好客、酷愛菸酒，以捲菸上的記號來傳達愛意，這些傳統還沒有變，或者說，以融在欽族人血液中的形式儲存了下來。只有一小部分傳統習俗的捍衛者堅持紋面，並不遺餘力地宣傳欽族的歷史。

這種古老的習俗究竟可以傳承多久尚未可知，但是就像流傳了200多年，紋面由自保行為而逐漸演變成當地人的審美一樣，文化總會在口口相傳中改變模樣。假以時日，誰又能保證欽族的後人不會愛上這項小眾而神秘的紋面行為呢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