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把這杯鄉情就酒喝下

  • 由 曲靖日報掌上曲靖 發表于 網頁遊戲
  • 2022-02-27
簡介家鄉的殺豬飯,吃的不僅僅是滿山滿桌的菜,還有濃濃的親情和友情在年關歲末裡醞釀成了美酒,道不盡的鄉情,解不了的鄉思,都在這熨帖的一席長談後,融入了這片踏實的土地

黃椒炒肉怎麼做

那是一頭近四百斤的紅毛豬,架子很大,腿粗腰圓,兇猛異常。老屋的豬圈門兩次被它拱倒,父親只好用空心水泥磚砌了半人高的門,這才將這頭野性十足的豬養到了臘月,喂得肥肥的。父親幾次打來電話,問我們什麼時候回老家,那頭年豬該宰了。家鄉的年是從宰年豬拉開帷幕的。

我畢業時,父母讓我回老家的學校,吃的用的,他們包了,準時送到。然而,我卻挑了一個離家最遠的地方,沒有和父母商量。他們每年都要在十月宰一頭豬,給我送來豬油、瘦肉、血辣子,生怕我會餓著。後來,我成家立業,母親幫我們帶孩子,只有父親一人守在老屋,一晃就是九年,也只有那頭年豬才能把我們兄妹幾個召喚回老屋。

每年進入十冬臘月,一年來積攢的那一縷縷淡淡的心緒鬱結於胸,難以舒展。如同屋頂冒出的依依炊煙,縹緲朦朧,又魂牽夢繞。只有家鄉的殺豬飯可以橫掃一切心緒,一頭豬的倒下,無盡的鄉情上桌來。

今年的第一頓殺豬飯是在晟吉農場吃的。當時正是十月小陽春,碧澄的晴空萬里無雲,溫暖的陽光掛在松樹枝頭,經霜的爬山虎在院牆上紅葉似火,顯得格外喜慶。

那一頭肥壯的黑毛豬已經放倒,正在剃毛清洗。農場女主人劉姐忙前忙後,一邊招呼我們喝茶,一邊指揮著宰豬。劉姐說,煙燻肉、自制臘腸、火腿要的週期長,為了備好年貨,農場的年豬要宰得早才行。為了讓親朋嚐到正宗的味道,劉姐還請出了頭髮花白的老母親坐鎮炸酥肉。老人家一邊攪拌著金黃的包穀面和雞蛋,一邊把肥瘦均勻的肉片放入盆裡打兩個滾撈出,放入滾燙的油鍋中,炸至半熟,把鍋下的柴火撤出,小火炸至金黃,香氣開始瀰漫在整個農場。來幫忙的親朋和客人都不約而同走過來,拿起一塊酥肉,放入口中,香氣從齒間瀰漫,撲鼻而來。劉姐的老母親看著大家吃得開心,笑得眯著眼。她說,現在生活好了,酥肉可以一盆一盆地炸,早年間哪能想到這幸福日子。劉姐招呼我們吃好酥肉,就開始炒殺豬飯的招牌菜——生炒五花肉。肥肉煉油,加入幹辣椒、花椒、蔥、姜、蒜爆香,切成墩子的五花肉下鍋炒至半黃油出,調入秘製醬料,裝盤上桌,配上酸辣小炒肉、血旺子燴酸菜、麻辣豬肝,加上各色素菜,一桌熱氣騰騰的殺豬飯新鮮出爐。倒上自釀的美酒,賓主皆歡,酒酣肚圓,盡興而罷。那一刻,我彷彿就醉倒在自家的小院裡,一種回鄉的感覺溢滿心間。

晟吉農場的五花肉香還在唇間回味,後所紅巖村的殺豬盛宴又在招手。我來到紅巖村時,小張和清秋正在紅磚房裡招呼大家完喝茶,讓他們到後山轉轉。我緊跟大夥,又跑到了前面。

這幾年,家鄉的天地在我眼前徐徐展開,這離不開小張和清秋的熱情相邀。光樑子的清風,營盤山的花樹,塊擇河的流水,勝境關的城樓,都回蕩著我們的笑語,定格在清秋的相機裡。

沿著寬闊的機耕路往上,兩邊的梯田蜿蜒而去,村民們有的正在忙著耕地,有的正在用三輪車送農家肥,為來年的包穀備足養料。行至半山腰,土地漸漸荒蕪,一大片紅土之上,高懸的石崖穿空而去。紅土,青石,藍天,白雲,在這寂寥而高遠天地,構成了一幅絕美和諧的圖畫。

幾個人被這裡的美景所吸引,駐足流連捨不得走了,拿出手機拍不停。我們繼續沿石階路往上,一個個造型獨特的石頭立在崖上,有的像是要飛崖而下,有的像是要直上雲霄,還有的像是在凝視我們這外來的客人。我們看看這個也新奇,那個也絕美,摸摸這個,又拍拍那個。在石頭林裡鑽上鑽下,目眩神迷。攀到高處,立石獨立,眺望蒼茫的遠山,怎麼也捨不得離開。

直到清秋的電話催來,我們才依依不捨走下山崖。一個老人正在崖下的荒地裡放牛羊,二三十頭羊和幾頭牛正在長滿草的梯田裡悠閒地吃著草,老人正和崖下的老師攀談,豐收的年景,肥美的牛羊,言語裡滿是歡欣和幸福。

回到紅磚房裡,清秋帶著嫂子、妹妹炒菜。同行的鄧老師拿出筆墨紅紙,給小張寫了五福臨門,一福有田有土,二福有糧倉有酒罈,三福多子多福,四福有衣有谷,五福鴻福無邊。她還把小張最喜歡的一副春聯,信手寫了出來,那飽滿圓潤的字型,那美好的寓意,帶著今年的福氣,墨香溢滿了整個小院,年味又近了。

收拾好桌子,一碗又一碗的菜,端上了桌,大藥燉排骨、清煮五花肉片、爆炒腰花、涼拌粉絲、水煮旺子……一道又一道端上桌來,讓我們眼花繚亂。朱老師說,當年的土司家過年也只吃十八大碗,紅巖的殺豬飯有二十多道菜,新農村的生活賽土司啊。小張和清秋一個勁地添菜夾菜勸酒,儘管我們爬了兩個小時的山,騰空了肚子,還是在紅巖的殺豬飯裡敗下陣來,捧著肚子下了桌。

飯後,大家圍坐在一起話家常。小張家今年宰了三頭豬,殺豬飯吃了兩天,所有的親戚朋友都邀來了。家鄉的殺豬飯,吃的不僅僅是滿山滿桌的菜,還有濃濃的親情和友情在年關歲末裡醞釀成了美酒,道不盡的鄉情,解不了的鄉思,都在這熨帖的一席長談後,融入了這片踏實的土地。前幾次採風,人員都到不齊整。可只要是小張和清秋號召聚會,總是烏泱泱來一群人,這大概就是人格的魅力。在這裡,我彷彿是坐在自家的火塘邊,話匣子開啟就關不上,久久不說的家鄉話遇到了活命的土壤,總想把這杯鄉情就酒喝下,醉倒在這頓殺豬飯裡。

在一杯杯鄉情釀成的美酒裡沉醉著,殺豬飯吃了一頓又一頓。放假了,父親再三催促,我們回到了故鄉的老屋。這是我離鄉多年來,第一次吃到家裡的殺豬飯。那一百多公里的距離和工作的兵荒馬亂構成了一道天塹,把我和老家的風土人情深深地阻隔開來。還好,有父親的努力堅守,我們還有一頭年豬撐起的家。

天剛亮,我們在晨霧中醒來,父親和母親已經燒好了兩大鍋開水。聽說我家殺豬,聞訊而來的親友,合力把那頭肥豬捆縛,白刀子進,紅刀子出,以一頭牲畜的犧牲,來祭祀今年的豐收年景。

父親嫻熟地卸下豬腳,翻洗看腸肝肚雜,把兩扇豬油裝桶裡,開始砍豬排,下板菜。然後拿出粗鹽,開始了精細而漫長的醃漬。父親拿起一把把鹽灑在肉上,雙掌合力向下,使勁揉搓,以鹽為力,把肉裡的水分逼出,然後灑上辣椒花椒粉提香防蟲,最後掛在每日燃燒的柴火上,用煙熏火燎的歲月,醞釀時光的醇香。

母親帶著幾個嬸嬸、姨媽切肉、煉油,做血辣子。父親醃漬的火腿,母親做血辣子,那是殺年豬必須要按一道道工序嚴格落實的專案,血辣子更是冬春兩季全家的靈魂菜餚。先用豬身上剔下的骨頭和燒黃的豬頭放在鍋裡熬製湯料,再拿出細細的辣椒麵拌上豬血,做成鮮紅欲滴的血辣子。接著把豬肚大腸小腸煮熟,用油炸至金黃切段,把曬乾的豆腐絲炸酥脆。然後把血辣子、足夠的鹽合在一起,倒上肉湯,適當放些油渣、油炸肉乾,攪拌均勻,裝在土罈子裡,舀出來加水煮點蒜葉,就可以成為人人爭搶的一道主菜了。擺放個兩三天,刺激的辣味逐漸變得渾厚,味道就更絕妙了。

十八連山的殺豬飯,薑絲是靈魂調料。那生長了一年的小黃姜,去皮切成薄薄的細絲是非常考驗刀功的,全村能切好的屈指可數。薑絲小炒肉、薑絲肉片湯、薑絲排骨湯、腰花、豬肝,沒有哪一道菜是薑絲承載不了調味重擔的。其次就是蒜葉、幹辣椒。在院子的一角放好鐵爐,架上一口大鍋,佐料擺放整齊,點燃柴火就可以開炒了。每一道菜都沒有繁複的烹飪和調味,只是激發它的本味。不一會兒,一道道菜做好,三桌殺豬飯就已擺好,親朋好友們圍坐一堂,一邊品嚐著美味,一邊聊起了家常。哪個外出打工掙了多少,哪家的孩子找了個物件,明年要去哪裡發財,開年要多種點什麼經濟作物,聊不完的話題,敘不完的鄉情。這一年來的辛苦,在一頓飯的絮絮叨叨裡消化於無形。

山上的山茶花正準備把孕育了一年的花苞綻放,地裡的油菜正在抽苔,準備用轟轟烈烈的滿地金黃迎接春節。在這個節點,用一頓豐收的盛宴,來迎接年關的到來,是家家戶戶都要在年底上演的年終大戲。每家的殺豬飯都有自己的特色和味道,每家的調味料裡都有自己的苦辣酸甜,用一頓殺豬飯來解一解遠方遊子一年來的思鄉之情,在來年的外鄉拼搏裡又可以熬過一年的翹首以盼。

可是,我的老家山遙路遠,山高水長,沒有把這一頓殺豬飯讓遠方的朋友們嚐到,總感覺有一種深深的遺憾縈繞心間,難以釋懷。

開年之後,父親又要去鄉村集市上用他的火眼金睛,挑選骨架高大的豬崽,為來年的殺豬飯做好最漫長的準備。迴圈往復,週而復始,在歲月的更迭裡,在煙火的人世間,延續著生生不息的鄉村光景和風土人情,再釀一杯鄉情之酒待來年,掃塌相候迎親友,盼君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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